转自：新华财经

作者：金融业资深人士 杨峻

对于寿险公司而言，2024年似乎是扬眉吐气的一年。根据最新数据，目前已公布业绩的60家寿险公司合计净利润约为247亿元，相比于2023年的-107亿元发生了根本性的扭转。然而，净利润扭亏为盈的喜悦似乎并未传导到从业人员的体感上。

究其原因，一方面，净利润指标反映的是当期经营情况。而寿险业务时间跨度长，单一年度的改善并不等同于长期全面的改善。另一方面，2024年险企净利润增长最直接的驱动力是资产端投资收益的提升，而承保端的提升尚不显著。寿险行业的高质量转型依旧任重道远。

并不平凡的2024

寿险公司的利润主要来源于承保收益及投资收益。其中，投资收益因受到宏观经济、市场利率等影响，波动较大，容易呈现大开大合的状态。聚焦2024年，债市延续大牛，股市也在秋季扭转颓势。不少保险公司在专业能力的加持下顺势而为，收获了亮眼的投资业绩，从而推动净利润的大幅增长。

此外，会计准则切换过程中，也会对当年净利润产生一次性影响。新准则要求保险公司对金融资产进行更细致的分类和计量，同时对风险敞口进行更充分的披露。从而能更全面、更客观地反映寿险公司经营状况。但是，在新旧准则切换过程中，指标的调整会对短期净利润带来影响，容易被外界误读。在旧准则下，金融资产被划分四类：以公允价值计量且变动计入当期损益的金融资产（FVTPL）、持有至到期投资（HTM）、贷款和应收款项（LOAN）、以及可供出售金融资产（AFS）。其中，AFS的公允价值变动计入其他综合收益，并不影响净利润。而在新准则下，金融资产被分成以摊余成本计量（AC）、以公允价值计量且变动计入其他综合收益（FVOCI），以及以公允价值计量且变动计入损益（FVTPL）这三大类别。在新准则下，更多金融资产被分类为FVTPL，此时市值变动就会直接影响投资收益并计入损益表，尤其是在牛市背景下，影响会更加明显。

值得一提的是，2024年，部分寿险公司动辄10%以上的综合投资收益率，也同样是会计准则切换带来的一次性红利。当旧准则的HTM切换到新准则的FVOCI，此时所有存量资产的公允价值的变动会直接一次性计入综合收益。各家险资会计准则调整的节奏不同。但一些自媒体“一刀切”，将所有寿险公司的投资收益率放在同一起跑线进行比较，其实是“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”，反而弱化了险企投资业绩排名的参考价值。

雾里看花的净利润

根据定义，净利润是指一定时期内公司总收入扣除所有成本、费用、税收后的剩余利润。由于寿险行业跨周期经营的复杂性，寿险行业净利润受到多项精算假设的影响，容易让外界看不真切。

寿险的保费收入集中在投保初期，缴费期相对较短，而赔付支出（如身故金、满期金）往往在数十年后才发生。这种“先收钱、后赔付”的模式导致收入与成本在时间上存在错配。因此，当期收到的保费对应的绝大部分赔付支出当期并没有发生，需要通过精算平衡原理进行处理，使得当期收入和支出得以匹配。为了覆盖未来赔付责任，寿险公司需根据监管要求和精算方法计提责任准备金，作为资产负债表中的负债项。这就涉及到死亡率、发病率、退保率、贴现率等假设。这些假设变动又会通过准备金影响当期利润。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。

除了精算假设的影响，站在财务管理角度，并不是所有赚到的钱都会计入当期损益，也不是所有计入当期损益的都是真正赚到的钱。哪些该计入，以什么科目计入，又涉及到“主动选择”的结果。以长期股权投资为例，根据会计准则，当寿险公司对被投资企业具有重大影响时，需要采用权益法核算。少数寿险公司为了粉饰业绩，通过派驻董事等方式将被投企业计入长期股权投资，从而一次性获得并表收入，虚增当年投资收益、利润和净资产。虽然短期让利润大幅改善，但本质上只是会计上的数字游戏，为未来经营埋下重大隐患。

更综合的“体检”指标

由此可见，净利润这个指标虽然简单明了，但是寿险业务的特殊性和复杂性决定了不能仅仅依靠“净利润”这单一指标来立决高下，而应该从长期、多维度的视角去评价。

从经营周期的角度看，在会计中，净利润是每年结转的概念，是“流量”指标。即使当年净利润大幅提高，对公司经营也只是“边际改善”，而非“扭转乾坤”。这也是为什么2024年寿险公司净利润大幅增长，但从业人员体感依旧寒冬的原因。只有当净利润转入净资产中的“未分配利润”或“盈余公积”，导致净资产增加时，才会从“流量”指标转成“存量”指标。也就是说，“净资产”这一指标，包含了历史年度未分配的净利润累计值，是寿险公司通过长期经营成果累积的真正“家底”。可以平滑短期的市场波动，更能反映公司经营成果的连续性及稳定性，更加适合衡量保险公司的长期经营成果。

而从资产负债的角度看，寿险公司净利润不仅来自承保收入和投资收益，也受到“准备金计提”和“资产减值”的影响。其中，准备金计提计入负债，而减值准备则会抵减相应资产的账面价值。因此，要真正理解净利润，不能只关注利润表，而是要从资产负债的框架中去挖掘。既要考虑资产端的规模和质量，也要关注负债端的稳定和健康，以及两者的匹配度。这就涉及包括偿付能力、准备金计提、资产减值、资产负债匹配等多项指标。高利润并不代表经营状况良好，有时候低利润反而是寿险公司谨慎经营的体现。比如准备金计提会减少当期利润，但同时会提升公司的未来抗风险能力，是一个“此消彼长”的关系。而计提资产减值虽然会减少当期利润，但却是寿险公司风险管理的体现，可以合理客观地反映当前资产质量，从而更谨慎地应对未来市场变化。

2024年寿险公司净利润的改善是毋庸置疑的，但也要兼顾2024年的特殊性以及寿险业务本身的复杂性。不能“就利润论利润”，而更应该从长周期、资产负债的角度综合考虑净资产、偿付能力、减值准备和资产负债匹配等多项指标。

一张亮眼的净利润成绩单背后，仍需看到寿险经营不变的核心命题：如何平衡好短期和长期、风险和收益。

值得期待的是，近年来，在监管的引领下，我国寿险行业已在坚定向高质量发展迈进。尤其是全面推行报行合一、下调预定利率等关键举措，帮助寿险行业“精准拆弹”利差损风险，夯实稳健经营基础。

转型或许会伴随着短期阵痛，但是拨云见日后，寿险行业必能在浪潮中回归初心，实现韧性增长。

编辑：刘润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