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昆明理工大学民间工艺与材料融合创新研究中心,一名身着扎染布衣的女子凝视着手中不足掌心大小的水晶瓶,笔尖在瓶内游走……她叫孙鸿雁,是中国第五大内画流派滇派内画的创始人。日前,全国妇联在京举行纪念“三八”国际妇女节暨表彰大会,孙鸿雁作为全国三八红旗手受到表彰。来自山东的她,用29年光阴,将内画这门“方寸间的艺术”与云南的山水魂魄相融,让沉寂的传统技艺在红土地上开出新的花朵。
当齐鲁笔墨遇见云南烟霞
“很多人问我,为什么把内画带到云南?”孙鸿雁摩挲着绘有傣家竹楼的内画瓶,眼底泛起涟漪,“因为这里是艺术家创作的天堂。”当她背着工具材料颜料踏上红土高原时,这看似寻常的一步,悄然改变了中国工艺美术的版图。自幼痴迷绘画的她,一边求学、一边拜入鲁派内画大师张广庆门下,在而立之年选择扎根云南,只因雨水在玻璃瓶上蜿蜒出奇妙纹路时,她顿悟:内画不该囿于鼻烟壶的形制,云南26个民族的万千气象才是最好的画布。
她的足迹遍布云南16个州市。在香格里拉海拔4500米的矿脉,她与团队搭帐篷驻守两周,采集特殊矿物研制颜料;在西双版纳的傣家竹楼,她向100多岁的波陶(傣语“爷爷”)学习植物染色古法;她深入红河哈尼梯田,探索岩画颜料千年不褪的奥秘……经过上百次失败后,借用珐琅彩和哈尼族岩画颜料配置方法,她终于成功研制出10个系列24种环保内画颜料,让通透感首次在内画中流淌。
“传统技艺需要呼吸时代的空气。”在昆明理工大学教授工作室里,孙鸿雁轻抚着新完成的内画瓶,孔雀翎毛的翠色在矿物颜料的晕染中若隐若现。她首创将云南朱砂、孔雀石等天然矿物融入内画创作,让传统技艺焕发出“雨林色谱”的独特魅力。
以科技重铸非遗基因
面对内画技艺易褪色、表现力受限的困境,孙鸿雁带领团队开启了一场“工艺革命”。她成立的云南鸿雁内画艺术研究院不仅是技艺传承基地,还是材料科学的实验室。他们攻克了15项关键技术难题,开发出可耐受高原紫外线的新型环保颜料,研制出适应微缩绘画的纳米级笔具,46项国家专利如同铆钉,将传统工艺钉在现代科技的甲板上。
“每个瓶颈都是突破口。”孙鸿雁指着工作室里陈列的专利证书回忆道,为突破传统竹笔的局限,团队与材料学家合作,历经数百次试验,最终研发出可替换不同硬度笔尖的笔杆,使画面精细度不断提升。
在2023年“大国工匠年度人物”颁奖礼上,有人这样评价:“她让内画从文人雅玩走向大众审美,使非遗技艺成为乡村振兴的文化引擎。”非遗工坊服务乡村振兴,是“非遗+文旅”模式带动的年均千万元产值,更是滇派内画作品连续12年斩获国际工艺博览会金奖的文化突围。
作为省政协委员,她推动制定“传统工艺跨界融合行动计划”,充分发挥“委员工作室”在文化领域的资源力量,把助力乡村振兴作为为民服务的重点,形成“关于加强艺术设计赋能振兴乡村创新模式的建议”提案,为乡村振兴提供更具针对性的思路与方案。她深入边境村寨开展“非遗走进边民生活”活动,推动建立磨憨口岸文旅经济边境文化工坊,让“和美乡村”焕发出新活力,还将3D打印、数字建模等技术引入非遗保护,让千年技艺与时代脉搏同频共振。今年,她又荣获“全国三八红旗手”,鼓励和带领更多女性走向艺术成果转化之路。
一棵会开花的树
“技艺传承不是复印,而是点燃火种的过程。”在昆明理工大学民间工艺与材料融合创新研究中心的课堂上,孙鸿雁正在培养新一代工匠。学生们通过新技术“走入”鼻烟壶内部空间,在虚拟现实中练习笔触走向。这种颠覆传统的教学方式,已孵化出众多青年创新项目。
她的工作室更像是个跨界工坊——材料学家在分析颜料的分子结构,程序员在开发数字传承系统,民间手艺人将内画元素编入彝绣图案中……这种“传统为体、科技为用”的生态,让滇派内画近年来不断带动相关产业增收。
“我像一棵树,把前人的智慧聚成树干,再让新枝自由生长。”她说。对待学徒,她分文不收,还连续7年每年自费10万余元补贴材料费。为传承滇派内画,她免费开办内画传习所,并与云南多家艺术院校合作,通过开选修课、进校园办讲座等形式,让更多人了解滇派内画、学习滇派内画。近年来,她与云南多所职业院校联合培养内画技能人才百余名,5名学生在保山市、景洪市开了工作室。
“当传统与创新、坚守与突破、个人与时代在这些透明容器中交织,便成就了属于这个时代的大国工匠。”孙鸿雁坚定地说。 记者任翊翔报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