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玉盘金箸录

转自:中国政府采购报

【历史云烟】

玉盘金箸录

■ 余娟

开元二十年的长安东市,胡商支起的铜釜里翻腾着乳白羊汤。一队羽林卫快马掠过朱雀大街,铁蹄踏碎浮冰,惊起胡姬酒肆的鹦鹉。大唐盛世的气象,总在百姓的碗盏间蒸腾出万国来朝的烟霞。

李白醉卧沉香亭时,高力士曾捧着醒酒汤候在阶前。这位脱靴捧砚的宦官或许不知,诗仙解醉的秘方实是胡姬酒肆的“三勒浆”。波斯商人用庵摩勒、毗梨勒、诃黎勒三种异国果实酿制的琼浆,被杜甫记作“琉璃钟,琥珀浓。”当李白写下“会须一饮三百杯”,案头摆着的正是这种深紫酒液,饮之如吞西域落日,喉间滚动着碎叶城的沙砾与风霜。

大明宫尚食局有本《烧尾食单》,记载着韦巨源拜官时进献的“金银夹花平截”。这道将蟹黄蟹肉分层嵌入薄饼的点心,在敦煌壁画供养人手中化作金箔包裹的珍馐。白居易偏爱新昌坊的“胡麻饼”,面坯撒满西域芝麻,贴入泥炉烘烤,咬开时热气裹着麦香,恰似他笔下“胡麻饼样学京都,面脆油香新出炉”的市井风味。安史乱起,流亡蜀地的皇帝夜半惊醒,最念的竟是这口粗粝香气。

法门寺地宫出土的琉璃茶盏,残存着陆羽推崇的“煎茶法”痕迹。唐代茶人将茶饼炙烤碾碎,投入沸水搅出沫饽,佐以椒盐姜桂,竟与吐蕃酥油茶异曲同工。卢仝《七碗茶歌》描绘的茶境,实是文人对抗奢靡的武器——当甘露殿夜宴彻夜不息,他们在青瓷瓯里煮沸终南山雪水,用茶沫筑起精神的藩篱。

马嵬驿的梨花树下埋着杨贵妃的香囊,埋着“红尘一骑”的荔枝传说。岭南贡使开辟的“荔枝道”,在杜牧笔下化作讽喻的箭矢。但鲜有人知,蜀地工匠用蜂蜡封存鲜果的“蜡封法”,能让荔枝抵达长安时色香味不变。这抹嫣红穿越千重关山,最终凝结成白玉盘上的血色琥珀,映照着盛唐最后的华章。

曲江宴上的探花郎们分食金齑玉鲙时,终南山的老僧正用陶钵煨着黄精粥。敦煌文书里的《茶酒论》,让瓯中清茗与樽中浊酿争论高下,恰似这个时代的精神分裂。当韩愈被贬潮州,见到渔民用盐渍法保存生蚝,竟发明出“蚝煎”这般混着中原技法与南蛮风物的吃食。大唐的胃口,从来兼收并蓄。

咸通十五年的春夜,最后一批遣唐使登船离去。他们带走《齐民要术》的农书,却带不走长安西市胡饼铺的焦香。黄巢军攻破潼关那日,大明宫尚食监的庖人将半块冷胡饼揣进怀中,奔逃时听见朱雀大街此起彼伏的犬吠。那混合着麦香与恐惧的气味,成了盛唐最后的余韵,在《旧唐书》的字缝间飘荡千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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