●杨铁军
光阴似箭,寒来暑往,转眼间我已经在兵团生活了30多年。这30多年里,每到春节前那些天,我总是感觉特别激动与欢乐。
20世纪90年代初,我20岁出头。有一年,年关将至,我以一种时髦且寒酸的姿态,期待着除夕的到来。我那时体型瘦弱,衣着破旧,外表恓惶,乌黑浓密的头发留着“四六分”的发型,看上去稚气未脱。
在博斯腾湖边上一处叫“莲花湖”的地方,我和其他来自6个省的7位青年一起,住在一个30多平方米的地窝子里。地窝子里有一个用柳木搭建的大通铺,我们8个人经常坐在上面,操着南腔北调一起谈天说地。
当时,我们每天的工作是带上冰刀,在凛冽的寒风中走进博斯腾湖割芦苇。临过年的一天,我们接到了放假的通知。一想到很快就可以回到70多公里外的连队,我的心里十分高兴。我想,我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望未婚妻阿珍。
我们在莲花湖短暂休息了几天。那几天,我们8兄弟感觉很煎熬,那时还没有手机,唯一的娱乐活动是看电视。地窝子里摆放着一台黑白电视机。我们“推选”1人爬上房顶,去转动那个用自行车钢圈做成的“天线”,以确保接收到电视信号。就这样,大家围着这个“发光的盒子”,津津有味地看《动物世界》,聆听中央电视台节目主持人赵忠祥的声音,谈论着当老虎遇到狮子,哪一个先被吃掉。
有时,几个青年一起打扑克,地窝子里一片欢声笑语,十分热闹。我喜欢安静。一天中午,我从行李包里取出笔和本子,走出地窝子。望着被积雪覆盖的连绵起伏的南山,以及向西流淌的孔雀河,内心十分舒畅。我找个地方坐下来,打开本子,用笔把眼前粗犷而美丽的风景画在了上面。
地窝子的主人宋妈40多岁,也是兵团人,住在地面上一座砖房里。她见我能写能画,斯斯文文的样子,很喜欢我,要认我为“干儿子”。我没有拒绝这位“干妈”的热情,就答应了,但我比较难改口,依旧喊她阿姨。
这时,宋妈走过来问我每天写写画画,心里想啥呢?我郑重地对她说:“我在想,自己的未来,将会是什么样子?我会不会像一只鸟,快乐地飞过这样的山顶。”宋妈听后笑了,说:“是的孩子,我们相信,我们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!”她把我让进砖房,请我吃她亲手炸的馓子,还有一些水果,那些都是她准备的年货。她拿出一件崭新的褚红色皮夹克,笑着说:“这是我给你买的,你试试合适不?快过年了,要穿得帅气些。还有,出门在外,一定要照顾好自己。”说完,将皮夹克递到我的手中。我望着她慈祥的面容说不出话,两行热泪不禁夺眶而出。
几天后,宋妈带着我们8人,乘坐着用汽车内胎制成的皮筏子,渡过冰水奔涌的孔雀河,前往一个叫水工团的地方,去赶那里的巴扎。在巴扎上,我为阿珍买了一条大红色的围脖,还有一双36码的皮鞋,回来赶紧装进了行李包,怕他们看见后拿我取笑。
回连队的路上我先徒步10公里,然后坐上公交车。坐在公交车上,我望着窗外的风景,内心十分愉悦,感觉这世界无比美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