转自:新安晚报
土地下的青铜
池州有着悠久的冶铜炼铁铸币历史,除三国孝娥故事外,还有大量出土的文物和搜集到的文史资料,给予有力的佐证。
2008年,青阳县新河镇出土了一件重达300斤的青铜大铙。这件形似钟磬的器物,纹饰粗犷神秘,与中原青铜器的规整风格迥然不同。考古专家判定其铸造年代为春秋时期,属于典型的吴越文化遗存。《史记》曾记载“江南金锡,为天下利”,但长期以来,学界对长江以南的早期冶铸技术知之甚少。这尊青铜大铙的出土,不仅提供了珍贵的文物资料,更将池州冶铜史明确推至2500年前。
此后,九华山麓越大夫墓中出土的青铜剑,以及陆陆续续在鱼塘湖汊旁农耕地里发现的战国铜铲,进一步佐证了池州在先秦时期即已出现青铜兵器与农具。尤其是那柄越剑,虽深埋地下两千余年,出土时仍寒光凛凛、刃口锋利,足见当时冶铸技艺之精湛。
上世纪80年代,贵池灌口沧埠村的村民,在修建房屋时挖出一块布满凹槽的铜范。经鉴定,这是秦代铸造“半两钱”的钱范。这一考古发现,证明早在秦汉时期,池州地区就已具备规模化铸币能力。规模化铸币,当然与池州发达的冶炼业密切相关。
到了三国时期,东吴在石城(今池州)设立“梅根冶”,派遣铁官专门负责冶铸之事,铸造了大量兵器与农具,甚至可能进行钱币生产。《三国志》记载,为了这处铜铁重地,东吴还费时多年,围剿了池州山区原住民——山越,最终独占了这块土地。
到了东晋时期,据史料记载,梅根冶已成为江南两大冶铸地之一,也是当时皖南乃至全国最大的冶铸中心之一。这时的梅根冶更加盛名于天下,不断出现于名人诗文中。
诗句里的炉火
东晋安帝义熙元年(405年),陶渊明出使京都路过池州时写下《为建威参军使都经钱溪》一诗,诗题中的钱溪正是梅根的别称,在今贵池城东北40里处的梅龙街道。《清史稿·地理志》记载,自六朝以后,“梅根港,又曰钱溪,为历代铸钱之所。”梅根别名钱溪,正可以从一个侧面证明这个地方曾经火热的铸币活动。南朝齐武帝则有诗句:“昨经樊邓役,阻潮梅根冶。”而到了唐代,诗人孟浩然过梅根,则留有“火炽梅根冶,烟迷杨叶洲”诗句。而他的好朋友大诗人李白,当年来秋浦游览山水时,也曾目睹了池州冶炼业的盛况,从而挥笔写下“炉火照天地,红星乱紫烟”这一豪迈诗句,生动描述了池州冶炼业在盛唐时的盛大气象。
北宋至道二年(996年),官方在池州设立了“永丰监”,这一举措更是将池州的冶铜炼铁铸币业推到辉煌的巅峰。根据《宋史·食货志》记载,当时的永丰监,每年须铸造铜钱24.5万缗(一缗为一千文),占全国铸钱量的近十分之一。这些钱币通过长江水道运往各地,成为支撑宋代经济的重要血脉。这样重大的国家层面的金融事件,不可能不留下一些历史印记。果然,上个世纪80年代,在东至县,人们意外发现了被誉为“国宝中的国宝”的南宋景定五年(1264年)私印关子钞版。这是迄今为止保存最为完整的宋代印钞版,制作工艺十分精湛。这套关子钞版在东至的现身,更进一步证明了古代池州乃是一处金融重地,这与池州由来已久的冶铜炼铁铸币历史一脉相承。
地图上的池州
池州为什么很早就能成为古代王朝铜铁冶炼乃至铸造钱币的重地呢?打开地图,答案则呼之欲出——这一切都与池州优越的区位环境相关。在地图上,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池州是一处“靠山临江”的地方。由于地处皖南山区,故而在其南部连绵不断的众多山脉中,蕴藏着丰富的铜、铁矿产。古代池州的辖区内就有天下知名的铜官山。清乾隆《池州府志》则记载,仅贵池殷汇一地便有“铁山十余座”。而池州北部则紧邻长江,于是青通河、九华河等血管般的支流,便可以十分便利地将铜铁矿石输送至梅根冶等沿江作坊。当作坊中的矿石经冶炼铸成兵器、农具、钱币后,便可通过长江,顺流而下销往淮扬,逆流而上抵达荆楚。
可见,池州自古成为冶炼精工之地,与其独特的地理区位环境紧密相关。
青山遮不住,毕竟东流去。池州辉煌的铜铁冶炼业,一直在池州大地上赓续。上世纪60年代,上海为响应国家“三线建设”号召,就把基地迁入池州山区,其中建设的全国最大的“小三线”工厂——上海八五钢厂,可年产10万吨特种钢,其生产的军工用钢甚至应用于卫星部件。进入21世纪,位于长江岸边的前江工业园区建起民营特种钢厂,标志着池州的冶炼故事翻开了新篇章。随着铜冠有色、宝镁轻合金等一个个现代绿色企业在池州大地上的成长,池州这座古老的“铜铁炉”正随着长三角一体化的步伐,蜕变成为绿色智造的新高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