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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中,去鄱阳湖边

  清晨从睡梦中醒来,窗外传来“淅沥”声响,方知昨夜落了雨。这场雨褪去了连日闷热,让人深觉清爽,惬意无比。心念微动,此刻去湖边,想必别有一番韵味。

  驱车至湖边,不过十分钟车程。这便是家乡县城的特点。当年苏东坡贬谪惠州途经此地,曾赋诗一首:“鄱阳湖上都昌县,灯火楼台一万家。水隔南山人不渡,东风吹老碧桃花。”所言正是都昌。

  微风拂来,细雨如丝。湖边漫步确有别样体验。然此刻所求并非浪漫情调,更多是心灵的涤荡。拂去浮尘的心,始能与自然相契。若有一盏茶,可与天地对饮;若有一樽酒,当邀影共问:“人生几何?”万物皆具灵性,当雨丝浸透衣衫的刹那,恍然惊觉原是天地在品酌这盏名为“人间”的清茶。

  鄱阳湖被笼罩于雨雾之中,朦朦胧胧似水非水,此刻难见水天一色之妙。极目远望惟余苍茫,周遭愈显岑寂。不知名鸟儿的鸣叫声时远时近,更添几分意趣。近旁枝丫悬满晶莹水珠,宛如璎珞垂垂,煞是好看。未几,这些珠玉便簌簌坠落,在青石上溅起微芒,转瞬消散无踪,徒留洇湿的痕迹。

  闷热被雨水浇熄,空气沁着丝丝凉意。沿湖岸信步而行,目光始终望向雾锁的湖面。

  此时雾色宛若历史烟尘,在波间翻涌,幻化出万千气象——千船竞发的磅礴,金戈铁马的豪迈,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,旌旗蔽空,湖面上空回荡着历史的绝响。

  透过重重迷雾,依稀看见远处有一艘船,悠然朝岸边驶来。船头站立之人,身着宋代服饰,虽风姿俊逸却面容清癯,两鬓如霜。似曾相识,却又素昧平生。船渐行渐近,耳边传来“大江东去,浪淘尽,千古风流人物……”,竟是苏东坡。只是眼前的东坡先生,与脑海中意气风发、潇洒不羁的形象有别。当年玉树临风的苏子宛如邻家老者,只是那份气度,纵然跨越千年,依旧鲜活如初,令我心潮澎湃……千百年来的雨,无边无际地从天际飘落,化作千万条江河湖泊,历史的流水带走了铁血烽烟,也卷去了风月缠绵。

  此刻的天空一片迷蒙,而我内心悠然澄澈。湖边的草,已萌发出嫩绿,静候天晴之日,当散发出醉人的芬芳。过往无需感慨,未来亦不必嗟叹,在当下静美的时光中,我沉醉于缥缈的雨雾。看山,山若游龙;看水,水似流云。看眼前的树,青翠欲滴,仿佛邂逅一位久未谋面的老友,于湖畔相逢,相互问候,畅谈往昔旧事,兴奋之情溢于言表。

  雾缓缓散去,雨渐渐停歇。春天的鄱阳湖水位尚浅,水边距岸边隔着湖滩,覆盖着繁茂的青草,与远方的水、天、湖屿交织,构成一幅水彩画卷。远方有船驶过,虽过于遥远,却为画面增添了一份灵动,一份飘逸。船缓缓驶向天边,化作一个幻影。再望湖心,平静安然,仿佛什么也没有来过。绚烂的水花,远去的船只,清脆的鸟鸣……映入眼帘,传入耳中,带来心的欢愉,让我沉醉于家乡的味道。 

  雨彻底停歇,东方的云翳之间,透射出太阳的光芒。湖边的人逐渐增多。在喧嚣都市久居之人,都渴望有这样一方水土,让自己想清一些事情,领悟出一些人生的道理吧。杜甫有诗云:“飘飘何所似,天地一沙鸥。”我们从自然中来,最终也将回归自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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