转自:嘉兴日报
■阿 倩
禾城的春天,像个顽皮的孩子,一会儿阴雨绵绵,一会儿艳阳高照,一会儿冷一会儿热,让人既好气又好笑。我这个人,素来畏寒,冷风只要稍稍吹进我的脖子里,我就忍不住要咳嗽。倒也不严重,咳嗽几声就没下文了。可喉咙里总有一口薄痰卡着,别别扭扭的,很不舒服。
我寻来一些半夏、茯苓和陈皮,放入养生壶里煮。壶中的清水慢慢变成了柔软的淡黄色,像枝头的迎春花一样干净、明媚,落落大方。我把这一抹春意倒进了大肚杯里,好让它能为我暖暖手。我闭上眼睛抿了一口茶,有些苦,那一定是半夏的味道吧?我学着《人世间》里周秉昆的腔调安慰自己:觉着苦吗?嚼嚼咽了。
说起半夏,你是不是觉得这个名字很诗意?但它真的只是字面意思。夏天过半,秋天即将来临的时候,它成熟了,可以采摘了,于是,人们亲切地叫它“半夏”。传说神农氏为了寻找治病救人的良药,亲自尝遍了百草。有一次,他不慎中毒,喉咙灼痛、呼吸困难。危难时刻,他发现一种植物的根茎,嚼食后症状迅速缓解,而且它还有化痰止咳的功效,这种植物就是半夏。
父亲问我喝的是什么?我告诉他,这叫做“茯陈半夏茶”。我才喝了一壶,就已经化痰止咳了,并且连说话的声音都变洪亮了。父亲说,最近这天气确实容易生病,他有个朋友也咳嗽了好久,到现在还没好。我从抽屉里拿出两个自封袋,装了几包茯陈半夏茶,还寻了一张便签贴在上面。我拿起一支笔,低下头,小心翼翼地在便签上写道:半夏15克,茯苓18克,陈皮15克。当我把茶包递给父亲时,我俏皮地对他说,请喊我“吴半仙”。
吃过午饭,我总喜欢煮一壶玫瑰花茶。我喜欢看妖娆的玫瑰在沸水中热情地翻滚,扑通扑通,滚得我心里痒痒的。下水前,它们还是一朵朵浓妆艳抹的红玫瑰,翻滚了一会儿后,它们脸上的胭脂渐渐褪去,花瓣也自由地舒展开来了。它们托着粉嫩的脸颊,侧卧在水中,睡意朦胧,半醉半醒……
茶的轻烟袅袅升起,茶的清香沁人心脾。煮一壶花茶,不仅能把满园的春色带回家,而且能喝出四季的芬芳。我喜欢喝故乡的白菊花。每当我望着它在壶中温柔地绽放,就会想起儿时的我穿着小花裙奔跑在白茫茫的菊野里……每当我闻着白菊花那熟悉的味道,就会觉得特别松弛。只要白菊花一直陪着我,我就觉得那些裙袂飘飘的日子,好像从未走远。
光喝茶多乏味,总得来些“点心”。我从桌面小柜上随手抽了一本散文集《哪一朵云彩在下雨》,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……喝花茶的时候最适合读陆蠡的《囚绿记》。“我欢喜看水白,我欢喜看草绿……我怀念着绿色,如同涸辙的鱼盼等着雨水!”好有感情的句子,好浪漫的笔触,字里行间深埋了作者对大自然和美好生活的怀念。江南的春天雨水多,人们不是每天都能出门踏青。我突然庆幸自己有这么一个小壶,能装下人间草木,亦能装下心中烦恼。
自从我迷上了喝养生茶后,书桌的一角,好像变成了中药铺。桌面柜的九宫格里依次摆放了枸杞、山楂、红枣、决明子、玫瑰、薏米、茯苓、半夏、金银花……感觉累的时候,我只要抬头看一眼,把它们念一遍,即可提神醒脑,唇齿留香。书桌一隅的小小中药柜,不仅承载了我对自己的宠溺,也藏匿了我对家人的关心。孩子学习压力大,喝点决明子水可以缓解眼部的干涩和疲劳。父亲患有痛风,多喝金银花煮水,可以清热解毒,凉血化瘀……
日子过得好快,一晃眼就四月了。清明过后,禾城的天气,一天比一天暖和了。我大概不需再喝苦涩的半夏茶了,手脚也不会再冰凉了。但喝养生茶这件有趣又有料的雅事,我恐怕再也戒不掉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