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本报记者 桑雪骐
反催收、征信修复、代理退保、贷款欺诈……近年来，金融黑灰产问题危害甚烈，甚至已经形成了产业链，不仅扰乱了金融市场秩序，也侵犯了金融消费者的合法权益。最高人民法院等司法机构、金融监管机构、网信监管机构及产业各方对此类问题给予了高度关注。这一问题现状如何？消费者对此有何认知？《中国消费者报》对此进行了深入的调查和分析，并于日前发布报告《金融黑灰产分析及消费者权益保护》（以下简称《报告》）。
《报告》对2024年1月1日至12月31日期间，在新闻网站、微博、微信、短视频等主要互联网渠道中与黑灰产直接相关的约936.75万条信息进行分析，由北京认知洞察科技有限公司提供数据支持。
金融黑灰产快速扩张
据《红星新闻》报道，日前，上海市工商联副主席、威达高科技控股有限公司董事长周桐宇提出，近年来，征信投诉数量呈现井喷式增长，主要集中在历史短期逾期记录上。以重庆为例，2020年以前，征信相关投诉数量仅为几十件，到2023年增长至900多件，2024年更是突破1400件，同比增长55%。在这些投诉中，94%集中在历史短期逾期记录。
中国人民银行发布的2024年季度支付体系运行总体情况显示，信用卡逾期半年未偿信贷总额从第一季度末1096.76亿元（占信用卡应偿信贷余额的1.29%），增长至第三季度末1216.08亿元（占信用卡应偿信贷余额的1.42%）。
消费者对征信认知的欠缺，逾期数量的大幅度增长，成为了金融黑灰产业链快速发酵的土壤。《报告》显示，在社交平台上以“逾期”为关键词搜索，相关笔记数量超300篇，评论区里大量用户询问信用卡、网贷逾期后的影响及应对方法；知乎上，“信用卡逾期不还会怎样”这一问题有数千条回答。不少提问者表示自己只是偶尔逾期几天，不清楚会对个人信用产生多大影响，甚至有人认为只要之后还清欠款就不会有问题。
周桐宇分析表示，现行的征信记录年限政策，使得许多消费者因短期、非恶意违约而长期受限，难以获得优质的信贷服务，从而造成近年来信用修复骗局频发。一些不法分子钻监管漏洞，以“征信修复”“征信洗白”“反催收”“铲单”等名义，损害公众财产安全，导致个人信息泄露。
《中国金融黑灰产治理研究报告》发布的数据显示，自2021年以来，金融黑灰产快速发展，增长了10倍之多，煽动教唆的非法代理维权活动参与人员众多，造成财产损失达数百亿元。
2024年9月，威胁猎人发布的数据显示，2022年互联网黑灰产从业人员数量较2021年增长了10%左右。2023年黑灰产从业人数持续上升，从业人员数量达到587.1万，较2022年上升141%。2024年上半年，黑灰产从业人员数量已超过427万。
最高人民法院发布的打击通过虚假诉讼逃废债典型民事案例显示，通过虚假诉讼逃废债，是实践中较为常见的虚假诉讼类型。
互联网成黑灰产温床
近些年，网络通信、大数据、移动支付等互联网技术发展，突破时空限制、实现精准定位，也为黑灰产业链提供了便利传播和操作平台。《报告》显示，2024年1月1日至2025年1月31日期间，互联网关于“养护征信”“征信修复”相关信息量累计达11.5万条。这反映出大众对征信问题的高度关注，同时也凸显出“征信修复”相关概念被滥用，成为黑灰产业链滋生的土壤。相关话题下出现不少“征信洗白”“消除逾期记录”“包过”的广告信息，声称交纳一定费用，就能通过特殊渠道消除不良征信记录，评论区有网民询问具体操作和费用。
舆情监测系统搜索显示，2024年1月1日至12月31日，在抖音、快手、微博、小红书、微信公众号、淘宝等多个平台上，与“债权优化”“征信修复”“反催收”“投诉代理”等相关的信息达15万条。在某知名短视频平台上，与信用修复相关账号约85个；在某知名搜索引擎以“反催收”为关键词进行搜索，第一条就是“北京网贷21万元欠款逾期催收—不成功不收费”的广告，点开则显示“专业解决全国各地信用卡、网贷逾期问题”。
从金融黑灰产违法事件的类型看，大致可以分为5类：以债务咨询为名在互联网招揽用户；以征信为名欺骗消费者；以“解债”为名收取服务费；通过虚假诉讼逃避债务；恶意投诉逃避债务。
黑灰产业的存在和发展，扰乱正常金融秩序，对金融行业的健康有序发展造成危害；损害征信体制机制，破坏了社会的信用体系；损害债务人信用，侵害消费者隐私，造成债务人财产损失、加剧债务危机。
《报告》通过对2024年1月1日至2024年12月31日时间段进行搜索，以“信用卡”“借贷”“保险”以及“逾期”“反催收”“征信修复”“废债”等作为关键词，在Hehson微博、抖音、今日头条、知乎、百度、小红书、百家号等多个平台上，选取关注度较高的相关话题下的2万余条网民评论进行文本挖掘，分析网民对金融黑灰产的态度和情感表达，结果显示，网民情感表达中以“贬责”“疑惑”和“质疑”为主。
联动打击金融黑灰产
金融黑灰产利用新兴网络传播方式的隐蔽性和复杂性，使得针对性治理中存在发现难、取证难的问题。不法分子利用社交软件、短视频平台、网络论坛等新兴网络传播方式，在朋友圈、抖音、小红书等社交渠道打着维权的旗号，摆出专业的架势，通过精心的包装发布征信修复咨询、债务优化等信息、视频，进行获客和宣传，具有很强的隐蔽性和欺骗性。
同时，目前针对金融黑灰产的治理法律法规体系还不够完善。虽然立法机关出台了《网络安全法》《数据安全法》《个人信息保护法》等相关法律，对相关问题进行规范，但是由于缺乏专门整治金融黑灰产的法律，公安机关难以对其定性，且有关金融黑灰产的法律定性模糊不清，司法部门的治理效果还达不到预期。
此外，金融黑灰产活动呈现专业化、规模化和复杂化的新特征，仅依靠金融机构或监管部门单一力量难以根治。而且，由于金融机构权责界定不清、金融机构之间的数据共享存在障碍，以及消费者金融素养匮乏等原因，在实际操作中，各方的联系合作仍有欠缺。
《报告》建议：完善法律法规体系，明确金融黑灰产违法行为的界定与处罚机制，明确金融黑灰产的法律规范范围，建立违法行为评估体系，明确金融黑灰产的处罚标准，提高违法成本；金融、网信、市场监管、司法等部门建立联合治理机制，建立违法违规信息共享机制，形成打击金融黑灰产的合力；加强金融知识科普，帮助消费者树立理性消费观，增强风险识别与防范意识。
周桐宇建议，针对打着“征信修复”幌子的各类黑灰产，持续加大打击力度的同时，研究出台个人征信修复法规细则，积极鼓励银行、消费公司、互联网平台等开展试点，推出线上、规范、便捷的个人征信修复产品入口，借助规范化、体系化的行业监管及试点开展，全面挤压黑灰产生存空间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