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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些梦想之花

转自:沈阳晚报

  □龚惠强

  晨光爬上窗台时,楼下玉兰已开得惊心动魄。那些半透明的花瓣总让我想起20年前母亲的手——她捧着泛黄的书页教我念《繁星》,玻璃窗滤过的阳光在她发间跳跃,字句如露珠滚落春草:“成功的花,人们只惊慕她现时的明艳!然而当初她的芽儿,浸透了奋斗的泪泉,洒遍了牺牲的血雨。”

  玉兰树下常有女孩驻足。前日遇见穿蓝校服的小姑娘,踮着脚往枝头挂纸笺。风掠过时,粉紫色信笺与花瓣同舞,恍若看见当年在县城图书馆抄录李清照词句的自己。那时青砖墙缝里钻出野蔷薇,我总把借书证夹在《漱玉词》里,仿佛这般便能将婉约词心与倔强花魂一齐珍藏。

  早春的空气里浮动着某种萌动的力量。去年此时在滇西北旅游,遇见彝族女教师阿果。她晨起采来带露的野山茶,插在斑驳的搪瓷缸里,教室瞬间明亮起来。“女娃们的眼睛比花还亮哩”,她粗糙的掌心托着作业本,红笔圈出的错字旁总画着小小茶花。当第一个女学生考上州立中学时,满山杜鹃正烧得灼灼,阿果把晒干的茶花瓣塞进我们的行囊。

  想起敦煌研究院的修复师们。春日风沙最烈时,她们用丝绢罩住洞窟前的桃树,自己却顶着飞沙调试矿物颜料。有位老师傅曾说:“壁画上的莲花经千年仍开,是因画工心里住着永不凋谢的花。”那天见她跪坐藻井之下,白发与赭石色飘带垂落一地。

  黄昏路过社区活动中心,剪纸班传出清脆笑语。银发奶奶们将红纸对折,剪刀游走处,牡丹、木棉、并蒂莲次第绽放。王阿婆把剪好的“木兰从军”举在夕阳里,纸影落在她年轻时支边垦荒的奖状上。那些深深浅浅的纹路,何尝不是岁月镌刻的另一种花瓣?

  夜色渐浓时重读《浮生六记》。芸娘在粥香袅袅中与夫君谈论李杜诗篇,将茶叶纳入荷苞熏香,夏夜月光里发明“活花屏”。这位两百年前的女子,用细碎光阴编织出永不褪色的花环。此刻望向窗外,玉兰正在月光里舒展瓣膜,像极了她信中写的那句“何时共剪西窗烛,却话巴山夜雨时”。

  张桂梅校长说:“我生来就是高山而非溪流。”在海拔3000米的华坪女高,姑娘们晨读时的声浪震落松针上的霜花。她们用冻红的手掌接住飘落的雪片,那何尝不是命运馈赠的六出花瓣?当琅琅书声漫过重重山峦,整个云贵高原都在倾听花开的声音。

  雨水节气后的某个清晨,医院产房传来啼哭。助产士摘下口罩微笑时,窗外白玉兰突然抖落几片花瓣。新生命降临的刹那,整个世界的花都轻轻颤动——原来每个女子降生时,都带着独属自己的花种。或许要穿越无数寒暑,或许要熬过漫长雨季,但终会在某个熹微的黎明,与千万朵花同时睁开眼睛。

  此刻三月的风正翻动书页,停在《枕草子》里那句“春天是破晓时分最好”。忽然懂得,所谓“巾帼”从不是凝固的雕塑,而是永远向着光生长的花木。当我们把每个起舞的日子都当作节庆,将每次暗夜跋涉都视作灌溉,那些深埋心底的梦想之花,终会在属于自己的节气里,开成一片流动的星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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