董浩杰

　　奶奶离开我们也有半年了。以前每次回家，奶奶常跟我念叨的一句话就是：“媳妇让朝东，不要去朝西；媳妇让撵狗，不要去打鸡，只有这样才能把日子过好，记住了没？”我嘴里应承着知道了，心里却不免有所质疑。

　　奶奶是20世纪30年代出生的，她心地善良，惜老怜贫，入党担任村干部期间，公平正直，办事公道，在群众中有着较高的威望。从小到大我经常听奶奶讲我们的“革命家史”：时值1944年9月，皮徐支队奉命挺进豫西，入驻大口镇南部的四道沟开展抗日敌后游击活动。当时纵队司令员皮定均就住在我们老家一孔窑洞内。由于四道沟山峦起伏，密林丛生，皮司令每晚深夜到家里休息，天不亮就带警卫人员离开，所以一年多时间里竟也无人知晓，后来爷爷的二哥随皮定均司令闹革命，革命队伍离开后，家人遭到反动政府、地主汉奸的毒打迫害。

　　“锄地锄深，锄草锄根”“人哄地皮，地哄肚皮”，这是奶奶经常挂在嘴边的话，也算是教育儿孙正直做人、踏实做事的“家训”。奶奶对我这个长孙给予了无限关爱和厚望，无论我长多大，走多远，都是她的“挂心钩”。2003年我高考成绩不理想，究竟何去何从，家人有些拿不定主意，当时有人曾戏谑称“董家坟头上就没长那棵草”，这话伤了奶奶的自尊心，她严肃地对我说：“只要你想上大学，家里就是砸锅卖铁也会供你读书的。”后来我成为村里为数不多的大学生。

　　奶奶操劳一生，90多岁依然身体硬朗，思路清晰，经常帮我父母安排家务、农活，农忙时还为家人做饭。农历二月十二是奶奶的生日，每年这一天家人们都会团聚为她祝寿，她坐在饭桌旁，满足幸福地看着儿孙们欢聚一堂。

　　奶奶是去年十月初十离世的，那个让我想起就心头一热的，做梦都是替孙子把着床沿、有什么点心水果都惦记给我留、一心供我读大学、为我工作及婚事操心费力、听说我上夜班就不肯早睡、一心盼着我入党的奶奶，就这么离我而去了。没能回老家参加奶奶葬礼，这怎不成为我心中永远的痛？当时我无法表达自己内心的悲痛，只能草就一首《悼祖母》聊以遣怀：“霜月染清华，云水两茫然，孙男如梦归，绕膝数星斗。”

　　现在我明白了，奶奶的嘱咐就是奶奶的祝福，是历经苦难的老人对孙子最深的爱和牵挂。